便束白月光,锁于黄金囊。

情若人所讲,绕指微微荡。

【也青】一帘山雨随寄君 23

  在将此事告知诸葛青后,王也从厢房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已是深夜。

  坐在床沿沉思良久,他起身,从一直放在一旁未曾收拾的细软中掏出一炷香,小角落里的捉妖袋还在发出莹莹幽光,王也掠过一眼,终是叹了口气,慢慢点燃了这支海魂香。

  国师府地牢。

  “爷爷,这是我大意了,没能抓住那妖狐。”王并恨恨地道,“若不是那王卫国和他的儿子多加阻挠……”

  “并儿,你急躁了。”国师王霭慈爱地抚摸他的头,面容老皱如将朽古木。

  “爷爷,我……”王并心一惊。

  “那王家是皇裔,自是不能动。”王霭道。

  “可是就算他身份再显贵,那也不过是区区凡人罢了。”王并不服气地道。

  “可现今,我们也是凡人。”王霭道,“自是要遵守这人间的规矩,只不过有我国师府施压,再怎么样,这忠武侯也护不了那只妖狐一世。到时候,那只畜生的内丹不就到手了?”

  “可是等不了了啊!”王并话一出口,立刻觉察失言,忙换了副神情,“爷爷您也是凡人,若再得不到内丹的话,待到天人五衰,又如何是好?”

  “……”王霭沉默不应,看脸色明显是被王并说动了。

  “再者,当今这个皇帝已对您产生了猜忌,此番我们在各地的大动作,恐怕早就引起了朝中大臣们的怀疑。”王并继续道,“他们不知道您的神通广大,蠢钝得想将您废掉。即使爷爷您法力无边,可等到那时,我们收集这些天材地宝也还是有很大困难的。”

  王霭面色变幻再三,终是一甩袖,“罢,乖孙儿,那这只妖狐就交由你来处理,必须尽早将其抓获。”

  “是!”王并面上不动声色,可低头间目光却是诡谲莫测。

  王霭不曾瞧见王并的神情,只当他是自己最为疼爱宠溺的乖孙,安抚地道,“有道是‘一人得道,全家升天’,待我历经天劫,成功飞升,定也将你带入天宫。”

  “孙儿自是信爷爷的。”王并压下心头激荡。

  爷孙二人又谈话一番后,相与离开了地牢,硕大的夜明珠镶嵌在地牢墙壁上,幽微的光芒中,隐隐可见几排柜子中摆放的各类灵芝仙药与名贵宝石,而最为隐蔽的角落立架上的许多龙眼似的小球,细细看去竟是还带有血丝的人眼与妖族内丹。

  ……

  第二日,王也从入定中苏醒,眼底还有几分迷茫,瞧见香炉中的海魂香燃了一夜也只短了半个指节的长度,心下安叹果真是宝物。当下掐灭海魂香,并小心翼翼地收好。

  打开门,竟见诸葛青早已立在了自己门前,王也眼底的迷惘更胜,“狐狸?”

  “怎么?道长可是睡糊涂了?”诸葛青笑问道,突然鼻尖一动,“道长房间中的香炉换香了,怎么和昨日的味道有不同?”

  “狐狸的鼻子也和狗一样灵吗?”王也讪笑。

  “道长你可知道你自己并不适合隐瞒或撒谎。”诸葛青却觉出异样,眉头微微皱起。

  见自己瞒不过去,王也只能坦白,“我昨夜在入定时竟做了一个梦,梦见自己成了一个白发老叟,独守着一座道观,只有一只白色的小狐曾陪伴左右,只是死去的时候仍是孑然一人。”

  诸葛青起初就听出了不对劲,一双眯起的眼瞳瞪得极大,“你……你是不是用了海魂香?!”

  “嗯……”王也点点头。

  “道长这是不想活了?”诸葛青怒极而笑。

  “青,我很清醒。”王也却冷静地道,“昨夜的事若说没有国师在幕后操纵,我是绝不相信王并敢如此肆无忌惮。国师手眼通天,我们都不知道他的底细,可光是听我爹的话也知道他的法力何等可怖。”

  “那又如何?就算那国师再厉害,我也能护你周全。”诸葛青道。

  “你也说过你历过一次天劫,法力大减,”王也平静地道,“我不会做你的负累。”

  “你!”诸葛青气急,一把揪住王也的衣领,“你这是要气死我!”

  王也安慰地拍拍他的肩,“我也知道海魂香只要不燃尽就无事,你难道还不信我吗?”

  诸葛青气愤地放下手,王也笑笑,自然地拉过诸葛青的手,“今天还出去查探吗?”

  “……去。”诸葛青咬牙切齿地道。

  离开了王府,诸葛青的心情也算平复了一点,他并非不清楚王也的性子,若是这人那么容易就被劝退,也不可坚持追查凶手那么久,即使得知是当朝国师下的手也绝不动摇。

  说是查探,可凶手都早已明朗,所以这一趟也不过是普通的游玩。

  被陪伴着游览了大半个京城,诸葛青的心情这才稍稍好受一点,王也本也怀着安抚的心思,此时倒也认认真真地做了陪玩。

  行经一处古庙,王也指着大门前一颗参天蔽日的古木道,“这棵树已有千年之久,京城的人来这里有大半都是来参拜这个古树的。”

  暮夏里古树苍翠如洗,十人合抱都勉强围住的树干皴裂如龟甲,仿佛一个耄耋之年仍矍铄的老人。

  时刻关注着身侧之人,见那人的神色间仍有淡淡的讥嘲与不满,王也心中暗叹了一声,有些迟疑地道,“小时候有一次从山上回家小住,头回看见这树,便趁其他人都没留意的时候爬了上去,结果踩在最低的那根丫杈上,抱住树干。不敢下来了。在上面哭闹了许久,最后还是靠一个会轻功的侍卫将我抱了下来。”

  听他自曝了童年窘事来博自己一乐,诸葛青终是消了气,“道长幼时也是不安分的主儿。”

  “算是吧……”王也摸着后脑勺,打着哈哈过去了。

  诸葛青在浓阴下眯着眼抬头望向古树的枝干,脑海中浮现了小小的孩童死死地抱住树干,哭得凄凄惨惨的小模样,笑意渐渐攀上嘴角,但也有些许遗憾,若是早些遇见,他一定要掐掐王也团子胖嘟嘟的脸蛋,逼他含含糊糊地叫出“哥哥”二字。

  突然,他唇际的笑意凝住,仔细地看向古树,“不会吧……”

  “怎么?”王也不解。

  诸葛青快步走近,轻抚树干,低声道,“这树的灵气被夺了。”

  “夺灵?”王也皱了眉。

  “是啊,灵气被夺,这棵树大概撑不过今年了。”诸葛青轻叹。

  “万物皆可入道,这古树若是有机缘,极有可能修成妖身,如今失了灵气,这些也都只是空谈了。”王也道,思及先前之事,“或许我们想错了一个地方,不是因为江小姐的体质特殊才惨遭此祸,而是因为国师所在的京城已再无其他灵物可取,不得已才打起了其他地方的主意。”

  “狡兔还不吃窝边草,这国师如此疯狂地猎取灵力究竟是为何?”诸葛青不解。

  本来处于树荫底下,享尽阴凉也是一桩美事,可一想到这树的灵力已消散,留下的不过是躯壳,心中寒意悄生。

  二人皆沉默,诸葛青弯弯右手指掌,莲花已快完全盛开,他看向王也,正巧对上那人凝望他的目光。

  这个人生就剑眉星目,应是一介逍遥游侠,可无端造化下却上山当了道士。然而纵使将欲登仙,他这一身凛然正气也难以掩去。琥珀色的眸眼极为温和,被凝望时总会让他人不自觉地心颤,可这人似乎并没有这样的自觉。

  诸葛青敛下眸,缓缓地说道,“等王霭这事了结,我们好好侍奉你的父母尊亲,待他们百年后,你随我回青丘,可好?”一字一句,说得极为清晰。

  王也明显有些被惊到,而后反应过来,浅笑着,认真地答——

  “好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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