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

  起了个大清早，在天半亮的时候匆匆赶回了山上，王也想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混在师兄弟中做早课，没想到一坐下就被师父揪了出来。

  耳朵被师父拎着，王也丧着脸在众师兄弟们见怪不怪的目光中被拖出门去，诸葛青站在门外，事不关己地看起了热闹。

  待到王也和他师父的身影都消失在视野内，诸葛青才施施然整了整衣服，掐着点前往前辈的厢房。

  旭日初升，山岚浅淡，风过枝颤，溪涧有鸟鸣，正是好时景。

  诸葛青深吸了一口山中的清新空气，荡去胸中郁气。

  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都没关注过罗天大醮了，差不多也快结束了吧，诸葛青想着，打开手机，见到专为异人设计的论坛堆成高楼标红的热帖，点进去追平楼主的更新，便关了手机。

  “竟然是张楚岚赢了吗，真是人不可貌相。”诸葛青自语，不过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？

  手机忽然响起了来电提示音，诸葛青一看屏幕：“老爹”。

  ……

  又过了好几天，入夜，王也洗漱完毕，正打算上床睡觉，手机一个震动，打开一看发现是某只狐狸的微信消息：“王道长，睡了吗？”

  王也随手抓了抓头发，重新扎起马尾，“正打算睡。”

  “哟，那么早？”那人倒是秒回。

  “有什么事早点说。”

  “王道长你有没有看过武当的夜景？”

  没事找事，王也心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，只是屏幕的荧光映出了嘴角的弧度：“看惯了，没新鲜感。”

  “你啊你，身在福中不知福。”即使看不见对方，王也还是能想象那只狐狸此刻肯定装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。

  王也还没想好怎么回复，这人又发过来一条消息：“山人今晚推开窗一看，月朗星稀，端得是大自然的神鬼造化，心有所感，慷慨赋诗一首。”

  “说人话。”

  “我想了一首诗，道长给我瞧瞧怎么样？”

  “发过来看看。”

  “小住武当初到夜，春逢明月正圆时。

  从今便是家山月，试问道长知不知？”

  王也默念了一遍，手一抖，差点把手机摔了，守住心神，强作镇定，用平时的口吻发了一条：“白老的棺材板要压不住了。”

  很久对面都没有回应，王也盯屏幕盯得眼睛酸痛，便把手机扔到一边，拆下发辫，准备睡觉。只是突然间他听见头顶屋上的瓦片发出了细碎的动静，并一直蔓延到窗口。

  王也起身，跟着声音走到窗口，推开窗户，几乎是同一时间，蓝色的发辫垂到眼前，甚至随着惯性甩到了他的脸上。

  “王道长，夜安啊。”熟悉的含笑的声音近在咫尺，那人脚尖勾着瓦当，整个人倒挂在屋檐上，一张脸恰巧正好面对着王也。

  王也一时没忍住，伸手往下拉了拉诸葛青的辫子，“快下来，你这样成何体统。”

  “放心，我有提气，不会损毁文物的。”诸葛青顺着王也的力道，进到房间里。

  “怎么来我房里了？”王也的声音有些责备。

  “刚订了明天回去的车票，有些舍不得王道长你，便想来看看。”诸葛青自来熟地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。

  “这么快就要走？”王也愣了愣。

  “罗天大醮也结束了，老爹早几天就催我回去。”诸葛青喝了一口凉茶，“我拖了几天。”

  “……哦，好。”王也关好窗。

  诸葛青仿佛没听出王也话中的情绪一般，问道，“话说王道长，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。”

  “我不是发了？”王也莫名有些烦躁。

  “可是那个答案我不接受。”诸葛青起身，走到王也身边。

  窗外的月亮确实正如诸葛青所说那般皎洁明亮，柔和的光束照亮了两人相对的面孔。

  双目相对间，皆能看到彼此不同的但却相似的情绪。

  “王道长，你没有躲。”

  “……没必要。”

  ——从今便是家山月，试问道长知不知？

  ——自然知晓。

  那首诗改自白居易的《初入香山院对月》，文里是诸葛青的玩笑话和试探，王总也说了“白老的棺材板按不住了”，但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误解，这里也还是再说一下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