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

  听罢男主人的讲述，纵是见识了不少类似事例的二人也不禁脊背一寒。

  王也手捧一盏香茗，白色的热气升腾间朦胧了他的眉眼，“此后夫人也是一直做这梦吗？”

  男主人点点头，拿出手帕揩去额头上的汗珠，“夫人夜夜都被这个怪梦纠缠，神思已恍惚，以至于白日里都有些疯疯癫癫，但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，我也不好处置。”

  “那今日的手印是第一次出现吗？”

  “正是，往日的血线到了正午便也消失了，但是今日的黑色手印却是第一次出现。”男主人似乎想起了什么，目光中隐隐有恐惧，“这小手印我也只在一年前我那可怜的小妻的尸身上见过。”

  “第一次被鬼童子害死的人吗？”诸葛青低下头思量，“不知您的平妻葬在何处？”

  男主人神色微变，“先生是想……”

  “开棺验尸。”王也道。

  男主人听闻，微露不悦，在他看来，入土为安乃是祖训，怎可轻易打搅逝者的安息。

  诸葛青一见男主人的神色便知晓他的想法，但却混不在意，不慌不忙地说道，“您的正妻被鬼童子害死，您却没能帮她报仇，估计她也没法瞑目吧？”

  “这……”

  “况且，虽说是死者为大，可是万一鬼童子绝了您家的香火，今后到了九泉地下，怕也没有颜面再见列祖列宗了。”

  男主人脸色发青，沉默一阵子，大手一挥，悄声道，“待会儿我会让管家带几个长工为你们指路，只是切记，务必低调行事。”

  诸葛青自然满口应允。

  飞快地用过了早点，王也便与诸葛青一同随管家上路。

  二人故意放慢脚步落在最后，跟着长工们绕过村中的大路，取荒无人迹杂草丛生的小道前往山中的乱葬岗。

  诸葛青虚伏在王也肩头低声耳语，“这封建的乡绅还真如报刊中所说的那样无情无义自私冷酷，口头上说着疼爱小妾，结果怕名声受损便把人扔进乱葬岗，连像模像样的法事都不做上一场；知道死者为重，但是为了自己家的香火传承，却能毫不犹豫让咱们抛人土坟。”

  王也不自在地偏过头去，躲开诸葛青轻巧的呼吸，“民国才建立多久，移风易俗又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。”

  “三少爷说的是，”诸葛青伸了个懒腰，“只是等到风俗彻底变更之时，我们这些人大概就真要成为历史了。”

  “天下太平，这自然是好事，”王也道，“但这个行当消亡却不一定。若是百姓需要，那自然是义不容辞。”

  二人且行且谈，日已近中天，众人终于来到位于深山中的乱葬岗，许是日光太盛魑魅不行，众人见到荒草间隐约露出的白骨，倒也不觉多少阴森。

  管家弯着腰，用手拨开半人高的杂草，来到一座小土丘前，“二位，这就是了。”

  诸葛青以目示意，几个身强体壮的长工立刻意会，扛起铁锹开始挖坟。

  不多时，几块腐烂了大半的木板暴露出来，长工们慢慢退后，将现场交由二人处理。

  王也与诸葛青戴上手套分别拎起棺材的一角，同时用力掀翻棺盖。烟尘飞扬，二人有了准备，早早地屏了气，倒也不算太过慌乱。

  尘土散去，一股怪味弥漫在空气中，即使退后了好些距离的长工也忍不住皱起了眉。

  王也与诸葛青望向棺中血肉皆已极为稀少，只残余些许于白骨上的尸身，王也挑起几缕破碎的布料，诸葛青却伸出二指丈量查探了女尸胯骨、胸径与头部。

  “不对啊。”诸葛青喃喃。

  赶来瞧热闹的众人听到诸葛青的话，有些好奇，“青先生，有什么不对？”

  “这女尸可是你们埋的？”

  长工们七嘴八舌地回答道：“当然。”“当时老爷还叫我们把嘴闭紧点，不许我们对外说半个字。”……

  诸葛青从坑中跳出，拍拍身上的灰土，说出的话令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直接在大太阳底下冷汗直冒：

  “按你们的说法，这位主母是一年前去世的。但是我今天查看发现，这具女尸起码已死去两年有余。”